“你们这些来到这里的人(you people who come here)!你们热爱我们的生活方式!你们热爱我们的牛奶与蜂蜜!至少你们也该花几块钱买朵国殇花吧?这些人为你们付出了生命,所以你们才能在加拿大享受现在的生活方式。这些人付出了最沉重的代价。”
(唐.切瑞与他的老搭档罗恩.麦克林,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同台播音了。)
这些话说完,舆论哗然。加拿大电信巨头罗杰斯通讯集团旗下的罗杰斯体育网(Sportsnet)总裁发布声明说,“在播音期间,他发表了制造分裂的言论,这些言论不代表我们的价值观或者我们所支持的立场。”国家冰球联盟(National Hockey League)也发表声明,认为唐.切瑞的言论“具有冒犯性并且与我们所信仰的价值观完全相反”。通过售卖国殇花为老兵筹款的皇家加拿大军团(Royal Canadian Legion)也发布声明说唐.切瑞的“个人观点伤害感情、制造分裂,军团对此绝不姑息。虽然我们依然感激他对老兵的充满激情的支持。”与唐.切瑞一同主持节目的三十多年老搭档罗恩.麦克林(Ron MacLean)在节目上一句话没说,只是不住地点头,最后居然还一脸钦佩地竖了个大拇指,此举也被民众广为诟病。事后他也赶紧出来表态,“唐.切瑞说了伤害性的、歧视性的言论,彻底大错特错……我也欠你们一个道歉。这是我要强调的最重要的事情。我坐在那儿,我没有阻止他,我没有作出回应。”
第二,如果唐.切瑞的攻击对象只是简单的“you people”(你们这些人),那么兴许这次还能再逃一劫。但是他攻击的是“you people who come here”(你们这些来到加拿大的人),这就不可饶恕了。他生硬地把加拿大人分成了“本地的加拿大人”和“初来乍到的加拿大人”,无端地制造了排外与分裂。并且这种分裂也毫无逻辑可言,因为并没有科学数据显示新移民中间不佩戴国殇花的比例高于土生土长的加拿大人。以牛顿的个人经历来看,恰恰相反:我刚来加拿大的头几年,正因为担心不被周围的人接纳认可,反而非常刻意地留心在国殇日戴红花。在加拿大生活久了以后,意识到了加拿大人的包容与内敛,倒未必年年都戴了。
我的回答是,加拿大的政治正确并没有矫枉过正,而是非常必要。我们在文首提到过“后民族主义”的概念。在加拿大上一届联邦大选结束后的2015年,新当选的杜鲁多总理骄傲地对《纽约时报》的记者说,加拿大是世界上“第一个后民族主义国家”(postnational state)。当被问到这是什么意思,他补充道,“加拿大没有核心的民族认同或是占主流的民族(There is no core identity, no mainstream in Canada.)”
在后民族主义的加拿大,玩弄排外情绪或者挑动族群对立的政客没有一个有好下场。2015年联邦大选竞选期间,加拿大前总理、保守党党魁史蒂芬.哈珀(Stephen Harper)为了寻求连任,试图模仿法国挑起大众对伊斯兰面纱的敌意,结果在大选中铩羽而归。2019年联邦大选,唱衰加拿大多元文化及移民政策的人民党更是连一个议席都没得到。在后民族主义的加拿大,你真心找不出一个所谓的主流或是核心的民族认同。无论你的种族、肤色、语言、文化、宗教、政见、性取向……只要你认同一系列共同的价值观,你都可以成为不折不扣的加拿大人。借用杜鲁多总理的话说,这些共同的价值观就是开放(openness)、尊重(respect)、热情(compassion)、愿意努力工作(willingness to work hard)、彼此互助(to be there for each other)、寻求公平与公义(to search for equality and justice),等等。
已故的魁北克短篇小说作家梅维斯.加朗(Mavis Gallant)曾说过的一句饱含哲理的话:“一个人如果通过逻辑思考认为自己是一个加拿大人,那么他就是一个加拿大人。(A Canadian is someone who has a logical reason to think he is one.)”